【太中】幸福悖论

证明我还活着以及论为什么我这么的废……

*部分灵感出自大卫的画作《马拉之死》和椎名林檎的歌曲《浴室》。

*一个不好吃的殉情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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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着眉头坐在浴缸边上,像是马拉一样浑然不觉地等待着来自一个女人崇高的谋杀。但本该送我魂归地狱的女人此刻正躺在地上,未着寸缕,鲜红的玫瑰自她的太阳穴怒放,跟那白皙的胴|体很是相称。只是现在我并没有心情去赞叹一番。不久之前我跟这个女人上了床,在这个廉价肮脏的小旅馆内发黄的床单上。算不上特别开心但也不算坏。完了之后我们一起洗澡。女人对我说她现在觉得很幸福,即使我并没有对她许下任何承诺,这个瞬间也是她人生至高的幸福。哦,她这番言辞真是让我发笑又避之不及。但出于礼貌,我便也说起了我人生最大的幸福——死亡。是的,我为了了解生而追求死,这幸福与他人相悖,是他们最为忌讳的禁果。这个女人当然也不例外。她瞪大了眼,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密密的红血丝切割着她的眼球。我看着她,不动声色地在她耳边低语:要不要跟我一起殉情?

 

我知道她并不幸福,即使她刚刚才述说着这一刻假花般廉价卑劣的幸福。当然一个非常幸福的女人我想我也不会找她的。她对死有渴求,所以当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短刀放进她手心里的时候,她只是颤抖了一下,并没有拒绝。

 

我坐在浴缸里,温水堪堪没过我的胸膛。这个破旧旅馆里的破旧浴缸并不舒服,对我来说太过狭窄了。但此刻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我对她说:你坐过来吧,虽然有点挤。你可以把刀插进我的心脏,然后再自杀,这样我们都会获得无上的幸福了。我觉得我像个温文尔雅的魔鬼,话语裹满了新鲜的甘果香气,正对一个可怜的女人进行甜蜜的教唆,而且充满期待毫无悔意。

 

现在我便是那残忍无道的马拉,正等待着一场命中注定的谋杀——虽然他毫无防备,而我是蓄谋已久。

 

女人颤巍巍地向我走来,那具漂亮的身体向我走来。很好,就是这样。但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我开始怀疑等下那把刀子能不能准确地刺入我的心脏,如果没有找对位置的话可是会很疼的。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都难免疼痛,但我还是希望能尽量减轻一些。

 

我觉得我应该告诉她不用那么紧张,这是一场由我自导自演的谋杀,死亡也只不过是一瞬间——我才刚说了一个字,她就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大幅度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她踩到了地砖上残留的水。

 

这一切如同铺陈的画卷般在我眼前展现开来,还是最糟糕的那种画作。我看着她身体倾斜,头部磕在了浴缸突出的边角上。鲜艳的红色汩汩流出,混杂着几根头发流进了下水道。

 

这真是一幕让人笑不出来的滑稽喜剧。我的蓄谋已久被毁于一旦。被证实的只是我的话:死亡还真是一瞬间的事。

 

现在我只能坐在浴缸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具新鲜的尸体。我觉得十分可惜,并不是为这个悲惨殒命的年轻女人,而是为我白白浪费掉的时间和保质期只有瞬间的蜜语甜言。这次也失败了呢,这个月的第六个女人。我本以为她会是助我敲开幸福之门的女神,至少她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说些希望我活下去的话或者干脆夺门而逃。在这点上她是可爱的,但现在竟是她先蒙受了死亡的垂怜。

 

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我怀着惋惜的心情捡起掉落在她手边的短刀,刀锋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着一种迷幻的光泽,像是糖纸暧昧的颜色。我杀过人,见过的尸体可以填满整个鹤见川,把那河水渲染成暗红的苦难。所以处理尸体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把本应划破我生命的利刃,如今变成了切割她身体的工具。等到我打包完毕,洗了个澡穿好衣服从窗户跃下的时候,我便又是那温柔可亲的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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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港口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月色粼粼,在海面上滴落惨淡的光芒。咸腥的海风夹杂着血味往鼻腔里灌去,一如当年我还披着恶人皮相时的味道。这该是埋葬了多少鲜血才会散发这样的味道呢?甜蜜的、令人止不住呕吐的花香之气。

 

刚刚过了零点,这片土地又迎来了新的一天。我有点沮丧,这意味着我昨日的努力全都化作了白雾,轻盈地消散了。大脑里又浮现出了那个女人温暖的肉体,像是某种口感上乘的水果。但只是轻轻调转思维的镜面,小巧的水果就被榨成了汁,鲜红色脓黄色惨白色,所有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奏响欢快的小调,幸福地升入天堂。

 

这时我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我低下头去,看到鞋尖沾染上了一滩血迹。已经干涸了一些,在堤岸凄凄惨惨地绽放着。有一个念头突然疯狂地生长起来,像是被我脑内的魔鬼下了毒药。我遵循着他的指令,随便在地上磕了磕鞋,向附近的便利商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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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着惨白的月光翻进屋内,如同一个梁上君子正准备去夺取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我的脚尖才刚刚踩在昂贵的地毯上,一阵凌厉的风便挟裹着凶狠的力道向我袭来。哎呀哎呀,这欢迎可真是太隆重啦。我侧过头,刀锋还是在我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随后没入了墙壁半分,发出了沉闷的震颤声在空气中回响着。

 

“太宰,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在月光里缓缓流淌的沙子划过我的耳畔。我看着坐在床上的我的老搭档,我的旧情人——中原中也。他身上用来当睡衣的衬衫松松垮垮,从敞开的衣领中可以窥见他那一对鸽子羽翼般精致的锁骨,以及胸膛上缠绕了好几层的绷带。

 

“我当然是来看你的啊。中也,你终于了解了绷带的美妙之处了吗?”我问,并慢慢地向他走去。

 

“谁会跟你一样这么恶心。”他反驳,说完后便不再搭理我自顾自地躺回了他的大床上。不,是趴着。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再加上他的声音中带着的不易察觉的虚弱,想必是受了伤。

 

真是绝妙啊。我此刻有幸蒙得堕天使黑色羽翼的庇佑,在这个地方种下我的幸福之核。我耸耸肩,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中也,我刚刚杀了个人。”

 

即使那个女人并非我亲手所杀,但从我教唆她开始这场死亡便与我再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我还把她的尸体分解开来变成了黑夜的养料,此后永不见天日。

 

“那又怎样。”中也没有看向我,从我的方向只能看到他小半张脸。竟让我觉着他是个惨白的鬼。他说:“想想你以前杀过的人吧,太宰。你手上有多少人命你自己清楚,到现在你竟然害怕杀人了吗?还是说你现在是个良善的好人,杀了人就应该偿命?别让我发笑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太宰。你永远都不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好人」。

 

“还有,太宰。”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身上的香水味真是太恶心了。”

 

是的,他是了解我的。了解我人面枯骨下伪善的本质。正如我了解他狠戾下隐藏的天真。我笑,拉起自己的衣领闻了一下。的确有一股吹了海风也无法消散的廉价香水浓烈的气味。

 

“中也,你这么了解我也让我很恶心啊。”我径直往浴室走去:“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我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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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家的浴室比廉价旅馆的浴室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我哼着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以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舒服的姿势睡着了。我便顺道从他的酒柜里拿出了一瓶红酒和一个高脚杯,趁着月色喝了起来。红酒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像是一种能让人神经错乱的致幻剂。像是一个撒旦,或者耶稣,能让所有的痛苦都溶解在这鲜血的液体中。

 

中也的呼吸在空气中深深浅浅,听起来有不小的疼痛。我轻轻摇着高脚杯,再次走到他的身边。他没有什么动静。在他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这般松懈的,如果他想的话我的喉咙只怕早就被他的短刀割断无数次了,但他每次都让能杀死我的机会白白溜走了。他就是这么暴力又天真,既简单又矛盾。

 

月光比刚才明亮了一些,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头发上,为他戴上一顶皎白的桂冠,跟他柔软的糖浆色头发很相配。我用手指卷起他的一络头发把玩着,他那沾染着汗水的头发乖巧地贴伏在我的手指上,这点倒是跟它的主人很不相似。我看着他的脸,似乎还是我们刚搭档时的模样。那时我们杀人放火,带着一身的血气蹲在路边分食了一根从已经成为尸体的男人衣兜里摸来的劣质香烟。在那之前我们从未尝试过这可爱的尼古丁的滋味,只知道是不好的东西。但我们还是像普通的十四五岁的男孩子那样,香烟对我们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我们不懂得究竟该怎么吸烟,只是好奇地点上然后放进嘴里猛吸一口,结果被那种味道冲得满眼都是泪。我其实不记得那天到底杀了多少人,饮了多少血,却独独记得他被呛得发红的眼角和夜色也掩盖不了的明亮眼瞳。

 

明亮垂下阴翳,他好像睡在光影交界的棺材里,里面洒满了醇香的玫瑰和红酒。所有人都为他流下纯洁的眼泪。然而他是恶人,注定上不了天堂,他该在三途川肮脏的血水里接受罪恶的审问,同我一起。

 

我的手指划过他的脊背,绷带下掩藏的伤口。我的身上有不少伤口,除了避免不了的刀伤枪伤之外,还有我自己造成的伤痕。那是一种隐秘而伟大的纪念,也是一种失败的证明。而身为黑手党干部的中也自然也无法逃避。不过他伤成这样的场景倒是少见。宛如一只濒死的夜莺,等待着玫瑰之血的埋葬。

 

我指尖的力度不轻,他疼得直发抖,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你丫发什么神经!”他骂我,像以前一样。他略微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他说:“你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想死就直说。”

 

这的确也是我的目的之一。我没有回答,只是凑过去抱了抱他。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距离我上一次抱他已经很久了,久到我们之间横亘着一万座冰山,地狱的业火也不能把它们融化成温水。我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感受着他比平时要高一些的温度。我知道他发烧了。他的身上有香烟和血的味道,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奶香。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比我矮点,长大了之后身高差更是显著。我总拿这个嘲笑他,他每次都十分不甘心地给了我一拳,然后认真地皱着眉灌下一瓶瓶的牛奶,只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但久而久之,他的身上就带上了一种淡淡的奶香。只有我才知道的味道。

 

哦,我可不是来跟他叙旧的,这些旧情说来也让人不屑一顾,于我于他都是。

 

中也有点懵,随后他便伸腿踹了我一脚。“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他抬起下巴,月光沿着他的侧脸落入衣领内,滴落一小片暧昧的黑暗。他的脸有些发红(应该是发烧的原因),却无法掩饰他整个人钻石一样骄傲明亮的光芒。像是一个小小的国王,正对我下达未知的指令:“太宰,你闭上眼。”

 

我眨眨眼。他皱眉,催促我:“快点。”

 

好吧好吧,我依言闭上眼睛。随后我感觉到了一片柔软的花瓣落在我的嘴上。即使隔了几年我也再清楚不过,那是他的唇,带着倒刺的玫瑰。他的鼻息打在我的脸上,有一点乱,像是温热的雨水洒了下来。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我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把那朵玫瑰放入口中。即使会被倒刺勾得鲜血淋漓,我也很乐意饮下,把它温柔地种进心底。这一吻几乎叫人以为我们亲密无间相亲相爱,还未出生便注定一世纠缠,最后在上帝的玫瑰园中迎接死亡和新生。但我不会对他说出那个字。纵然我曾对无数女人表达过我劣质的爱意,但唯独对他,我永远不会这么说。那是禁忌之果,还未成熟便已腐烂。我只赠与他荆棘,而他则给我以利刃。

 

红酒沿着倾斜的杯沿坠下,在他衣服上,在洁白的床单上蔓延,像是浓得化不开的血和罪。我松开手,高脚杯在床上发出一声脆弱沉闷的声响。我的眼里闪过寒凉的光。

 

“这就是你的目的?”他没有惊慌,只是侧过头冷冷地问,丝毫不在意我手中的刀子擦过他的脖颈,割破一道红色的印记。

 

“也不全对。”我缓缓地把刀移到他的后颈并向下滑去,动作轻柔地像是一个爱|抚。我被魔鬼引诱,或者说我自己就是那个魔鬼。“中也。”我叫他的名字,“给我看看你的真心吧,我也可以免费让你参观一下我的哦。”仅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他冷笑。我看着他摸出另一把短刀,却并未阻止他。他把刀抵在我的喉管处,直视着我的双眼,我能看到他眼中冰冷的深海火焰。他继续说:“我也没有。”

 

是的,中也,舍弃那份天真吧。那是苦难,最糟糕的那种。在它摧毁你之前,让我先动手吧。

 

我们继续接吻,像是一场搏斗。我们如同坐在漫天的雨水中,任那冰凉的液体刺破我们单薄的皮肤。他后背的伤口大概是裂开了,我的手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我们谁也没有在意,依旧是死命地唇舌相抵。似乎置身于回光返照般的幻境,魔鬼在欢唱,天使在哭泣。左边是红色,右边是黑色。无数的手从地底生长出来,我们在这枯骨的森林中奔跑着。这里没有其他人,但我转头看见他还在我身边,一如既往的模样,我便笑了起来。我从未如此快活地笑过。

 

回过神来我的心脏如愿被他撕裂,我的刀尖也从背后亲吻了他最珍贵之物。从他的蝴蝶骨开出鲜红的蝴蝶,停留在自我心口葳蕤的同色的荆棘上。鲜血灌溉了最后的吻。

 

说起来有点抱歉啊,我手里这把刀是我从便利店里买来的,虽锋利却廉价。而他那把却是上好的军刀,小巧玲珑却昂贵无比。这是我亏欠他的,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一定会为他准备上好的刀具。不,还是不要有来世为好,这辈子认识中也就够我受的了,我可没有下一世也跟他纠缠不清的兴趣。他只需和我一起去往地狱仙境便已足矣。我们可以在那里大打一架,然后再继续这个未完的玫瑰之吻。

 

眼前亮了起来,白昼即将吞食暗淡的月。来吧,让我们一同入睡吧,中也。别担心,魔鬼会为我们吟唱安眠曲的。

 

我想我还是要比马拉幸福的。我的殉情终结在我的爱人手中,连同他自己的性命一起交付于不朽的荆棘天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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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月亮的阴影里